夜露深重，烏壓壓一片，樹搖風動，明天一定又會是一場大雨，救護車的一聲聲疾鳴叫的人揪心。

淩晨時分掛的急診，沈漢哲火急火燎的沖進去把魏西往病床上一放：“醫生，先看這個！”

這一群人沖進來動靜太大，急診的醫生全湧進來，護士清理閑雜人等。一個戴方形眼鏡的醫生一看就蹙了眉頭，“你們這個怎麽弄的，人為的就要報警了啊，下手也太狠了。”

沈漢哲這回也不暈血了，捧著魏西被戳了一只酒瓶的白嫩手臂動都不敢動，“回頭再跟你解釋，你能先幫我處理這個嗎？”

“按著別動。”四眼醫生已經戴好手套，拿著一小鐵盒工具過來。

魏西從小就害怕這個，昂起頭虛弱的氣聲兒都快出不出來，“這個是幹什麽的？”

“祖宗你別動成嗎，讓醫生好好給你處理。”

“叔叔，輕點兒成不？”

四眼醫生應了聲，快速的給魏西擦掉邊上的血漬，然後給了沈漢哲一個眼神，後者心領神會，於心不忍的加大了力氣握著魏西的兩只手，酒精棉又快又準的落在傷口周圍的已經腫起來變成粉紅色的皮膚上，帶著幾分力道。魏西就要抽回手，可沈漢哲握的死緊，她疼的受不了“哇”的一聲兒哭出來，姑娘白凈的手上立著一個酒瓶渣子，手臂上鮮血直流，這畫面太有沖擊感，幾個年輕的實習生都看不下去，沈漢哲更是膽戰心驚。

“姑奶奶，你忍著點，別動啊，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怎麽忍？這麽疼！

魏西眼淚嘩嘩嘩流成河，四眼醫生是個見慣了大場面的經驗型醫生，這個時候也狠不下心停住手，嘴巴被口罩捂著，發出的聲音沈悶又無奈：“小夥子，哄哄。”

沈漢哲也很無奈，這情況，他也想哭呀。這個時候，從側面伸出的一雙手臂接手了他手邊的姑娘，輕輕的把她抱在懷裏。

“忍一忍。”

魏西一時忘記哭泣，淚眼模糊的還掉著金豆豆的眼睛睜的大大的，往身後看去，然後就撇了嘴要告狀要喊疼。

紀紹澤俯下身讓她窩在懷裏，右手繞過傷處抓住手腕，“你聽話，別動。”

“可是疼。”

“數到五十就結束了。”

魏西還是要哭，五十是多久啊，怎麽感覺更加遙遠的樣子。紀紹澤垂眼，咬了咬牙，盡量讓自己忽略那只手，好聲好氣的說話，他知道有多疼，也知道這個姑娘有多乖，他想好好哄哄她，可是這個姑娘自己掉著眼淚，小小聲的數起來，聲音弱的跟小貓兒似的，一小聲兒一小聲兒往外蹦。

紀紹澤的心底也被這只小貓撓了一下，他用了點力抓住她的手腕，朝醫生點點頭，四眼醫生這才繼續剛才的動作，先用小錘子把大玻璃瓶給卸下來，再一點點用鑷子拔除玻璃渣，最後檢查有沒有殘餘的碎片並且清理傷口。四眼醫生用自己四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保證，一點都不疼，看人家小姑娘都不掉眼淚了，可是後面那個眼熟的帥哥，你的臉色能不能變一變，你嚇到我了。

四眼醫生給魏西的手臂貼上最後一條膠布，叮囑不能碰水不能洗澡，忌辛辣食物，沒事不要活動傷手，然後讓人帶回病房觀察一晚。紀紹澤穩穩的把人托在懷裏，後面一串人跟著，到電梯時他把人都趕走了，只留下需要交代前因後果的沈漢哲。

病房在他過來時就已經訂下了，紀紹澤直接把人抱過去放進被子裏，小姑娘乖乖的沒有說話，可是一雙眼睛濕漉漉的一眨不眨看著他，紀紹澤手指穿過她的長發理了理，才肯低聲告訴她：“我不走，就在外面。”

躺在床上的小姑娘點點頭閉上眼睛，紀紹澤坐在床邊看著，手指輕輕動了動，忍下來，等到她睡著了才起身出去，留了一盞微暗的夜燈。

他出去時，沈漢哲在臥室外面的客廳抽完了半包煙，紀紹澤拾起一只，打了火偏頭湊過去，一點猩紅在嘴邊點燃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，半晌，沈漢哲啞著聲音開口：“你怎麽過來的？”

紀紹澤口袋裏有一只發燙的手機，“她撥了我的電話。”

發生了什麽事情電話裏已經聽的差不多了，沈漢哲說了一遍，紀紹澤點點頭，將燃盡的煙頭碾進煙灰缸，“我知道了，你回去吧，讓阿綠帶幾套衣服過來。”

他獨自坐在煙霧繚繞的客廳，腦子裏揮之不去魏西那只血淋淋的手臂，心裏憋著一股氣出不去只能一只接一只的抽，不知道坐了多久，紀紹澤嗓子幹的發疼，手上的半截煙頭碾滅在已經成小堆的煙灰缸起身去燒水。今天是直接從片場趕過去的，襯衫皺的不成樣子，袖子隨意挽起來，一高一低的他也不在意，側身靠在流理臺旁等水開。

水壺“嗚嗚”的響，給這間靜謐的房間增添了一些安全感，魏西捧著手臂出來站在房門旁靜靜的看，她不知道，原來一個男人一把水壺就能讓她這樣安心，站在他身後，默默的望著這個人的背影，魏西明白，自己比想象的要貪心。等紀紹澤拿下水壺回頭，就捕獲一只病貓。

他放下水壺，大步走過去上上下下打量一遍，“手臂疼？”

魏西搖搖頭，紀紹澤微涼的手掌就貼上了額頭，魏西輕輕閉上眼，手掌卻很快離開，她失望的嘟了嘟嘴，紀紹澤低眼就看到了小姑娘的動作，沈默的把燒好的水倒入另一個透明杯子放到一邊晾涼。

“怎麽醒了？”

魏西剛要說話，身體更加誠實，一長串“咕——”的聲音從肚子裏發出來，想聽不見都難。

“……”

紀紹澤有些無奈，“餓了？”

“有一點……”她快餓死了好嗎，吃東西？她連水都沒喝！好可憐！T ^ T

病房有配套的設施，家用彩電樣樣俱全，紀紹澤打開冰箱，對著裏面豐富的食材再次深深的嘆氣，回頭對著期待滿滿的姑娘無力感壓都壓不下去。

“魏西，我不會做飯，煎雞蛋可以，你能吃嗎？”

魏西拼命點頭，“能吃！”

紀紹澤一只手抓了兩個雞蛋出來，看她一眼，掏出手機在上面點了幾下，最後把雞蛋放回了冰箱。

不吃了嗎？連雞蛋都沒有了嗎？

“你不能吃，會發炎。”

沒關系啊，我不怕！

她跟在他身後，看著他洗鍋，淘米，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水裏一遍遍的清洗，把魏西那顆少女心都洗得彭澎漲漲的。紀紹澤裝了滿滿一大罐的水回去準備燒，魏西趕緊拉住他袖角：“你要煮粥嗎？煮粥的話水太多了。”

“這樣？”紀紹澤倒了些水，把飯鍋拿低給她看。

“差不多了。”

紀紹澤微微用力又把飯鍋端起來，□□在外的小臂因為使力肌肉微微緊繃，上面還掛著沒有甩幹的水珠。對著這一個圓滾滾的東西，紀紹澤還是得心應手的，煮粥的時間不短，他從冰箱裏翻出一瓶奶酪揭了蓋子遞給魏西。

“墊一墊。”

魏西接過來，啊嗚一口，整個人就驚艷了，這個好好吃！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轉著小小的玻璃瓶，上面一個字都沒有，唯一映著小圖章的蓋子也被紀紹澤扔掉了。魏西失落的舔啊舔，吃了這頓就沒有下一頓了！紀紹澤這個人呢，從小家教甚嚴，零食這種東西大概也就喝過可樂了，所以他壓根沒有吃奶酪就是要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吃才會美味的自覺。她一擡頭就多了一圈小胡子，鼻子上也白白的，不自知的舔著嘴角，紀紹澤眼底軟了幾分，這下真成花貓了。

拇指撇去她的白胡子，魏西的舌尖不知怎麽一轉撞上了他的手指，兩人皆是一怔，小姑娘濕漉漉的看著她他，被舔的地方似乎一片滾燙，上面還殘留著女孩子軟軟的觸感。紀紹澤不自在的收回手，拿紙巾擦掉一臉的奶酪，順便扔掉她手中的玻璃瓶。

魏西咬咬唇，在紀紹澤轉過身來讓她去沙發上坐著的時候，兩只爪子都抓上了他的白襯衣，用力的一墊腳就把嘴唇貼了上去，這個感覺紀紹澤太熟悉，偶爾空下來的時候會想起，也是這個姑娘帶著一股子孤勇親吻他，事後卻笑的狡猾又甜蜜。

魏西啊。

或許是小姑娘剛吃過奶酪香香甜甜，紀紹澤竟然生出一絲滿足，不自覺的想一點點回應她。當他意識到小姑娘在他懷裏難以呼吸時，兩人已經算不上楚河漢界了，魏西被紀紹澤輕輕的壓在流利臺邊緣，一手攬過她的腰，另一只手握著她的手腕，他低頭看著明明已經沒有力氣，卻還要固執回應他的姑娘，心裏第一次湧上這樣的憐惜，無可奈何卻又深深無力。

魏西的眼睛亮亮的，“這一次你不能當作什麽都沒有了。”你看，你是回應了的，你也回應我了。

紀紹澤無聲的嘆氣，微微俯下身把她放進懷裏，低沈的聲音像是誘哄。

“魏西，我最後悔的就是招惹你。”

時間恍若停住，魏西眨眨眼，他的意思她聽不明白，可眼前男人的嘆息太明顯，魏西只覺得被人澆了一桶涼水，冷的發疼。可她安靜的窩在紀紹澤的懷裏，輕輕的吸氣都是最想念的味道。

這是瘋魔了啊。

這也是紀紹澤近三十年來第一次嘗到的味道，心之所向卻理智克制。這個女孩子身上有太多他求而不得的東西，越靠近越沈迷。這種訊號太危險，紀紹澤不可能繼續。

他兀自苦笑，撫向女孩頭發的手帶著不自覺的眷戀，“魏西，我不是你的良人。”

那誰是？

魏西突然騰起一股氣，她退出他的懷抱，幾近倔強的擡起頭凝視他的眼睛：“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，以後也會繼續喜歡你，這也是我的事情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終於。。第一個親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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